李小姐與俄羅斯的故事

李小姐與俄羅斯的故事－頭音法則

無論是李秀彬還是李敏鎬，只要來自韓國、姓李的先生小姐們，韓文念起來都是「伊」(이)。百思不得其解之際，發現在韓文裡劉先生也變成油先生，韓國人難道不喜歡ㄌ (漢拼：l) 嗎？

從語言學角度來看，是的。不但不喜歡，而且遇到他們，還得要千方百計把他們換掉才行。在韓語固有詞及漢語詞當中，ㄌ不能單挑大樑－意指，一個字的起頭不能容許出現ㄌ，要是真出現了，有些以ㄋ (n) 代替，有的則會直接被拿掉。像是李小姐、劉先生這些姓，也就得念為伊或油(註)。

究竟是為什麼呢？

韓語的這個現象，稱作「頭音法則」，其內容概略而言，即是字首要是出現ㄌ (l) ，就毫不考慮換角。後面有ㄧ (i) 的，就整個子音拿掉，如剛剛的李先生。其他的，就用鼻音ㄋ (n) 代替。由於韓語中的ㄋ與ㄌ兩音常有交替現象，因此ㄋㄧ (ni) 當中的ㄋ也會被狠狠丟棄。要是我們再仔細看，不得了，韓語的固有詞除了幾個擬聲擬態語外，也清一色沒有以ㄌ開頭的詞語。韓語與它的恩怨情仇究竟來自何處？

答案便在阿爾泰語系當中。

阿爾泰語系。圖中韓語及日語系屬仍不明，但帶有阿爾泰語系的部分特徵。

雖然目前韓語系屬仍舊不明，但這個頭音法則，卻是阿爾泰語系一個非常重要的特色，因此一些學者也據此主張韓語是其中一員。阿爾泰語系當中的諸多語言，都有與韓語一樣的現象，也就是不容許 r 或 l 等音出現在音節的起首。阿爾泰語系當中還有哪些語言呢？例如目前蒙古國的官方語言－蒙古語，便是其中一份子。

蒙古－曾經襲捲歐亞的大帝國，其語言也隨著政治擴張帶到了各處。而正如剛剛所提及，蒙古語當中也有避開 r 或 l 等音的機制，最有名的例子應當屬「俄羅斯」。照著俄語原文 Росси́я 翻譯，怎麼樣都該翻成「羅西亞」，那「俄」又是哪來的呢？

中文的「俄羅斯」，其名稱來自元朝，當時翻為「斡羅思」的原因，即是跟蒙古語的語言特性有關。俄文的俄羅斯以 r 為始，但蒙古語不允許這種結構。相較於韓語以替換或捨棄來處理這種「非法結構」，蒙古語選擇重複一次單字的主要母音 o 來解決，原本的 ros（羅思）也就成了oros（斡羅思），進而成為今日的俄羅斯。而後俄羅斯在與清朝接觸之際，因為地理因素，先遇上了蒙古人及達斡爾人。達斡爾人所講的語言－達斡爾語，也是阿爾泰語系的一支，同樣強調頭音法則。種種因素之下，羅斯不得不變為俄羅斯。

「俄羅斯」一詞的來源跟蒙古語的頭音法則息息相關。
圖片來源：史海鉤沉－蒙古兵法

頭音法則是阿爾泰語系相當著名的特徵，無論是蒙古語、滿語、韓語都有被它影響的蹤跡。甚至在日語－一些主張日語從屬阿爾泰語系的學者，其支持原因便是因為日語的固有詞語，也不以 r 起始，但日語在吸收漢語以 r 或 l 起始的詞語時，卻原原本本、忠實吸收，加上其他一些未解決的系屬問題，目前日語只被視為「具有阿爾泰語系特徵」，而不將它歸在語系底下。

至於韓語方面，若各位平常有定時收看北韓電視…… 唔，或是有稍微了解的話，會發現北韓的李先生還是姓李。這就要提及朝鮮半島北方的韓語，通常以鼻音 n 來代替 l ，李先生在這樣的原則下可能會變成你先生，李太太就會是你太太。但在書寫時，長期處於紛亂不統一的狀態，因此北韓政府在1948年，通過了「朝鮮語新綴字法」（조선어 신철자법），明訂在書寫時，頭音法則不適用，這也造成了南北韓在頭音法則的表記上出現了分歧。不過據一些學者研究，北韓的日常口語應當還是有頭音法則的影響，其證據便是在一些出版物上，兩者的混同仍時有所見。

說到這裡，無論是伊先生還是俄羅斯，都是頭音法則的應用而來。不過，學中文的俄羅斯人應當也會非常困惑。畢竟俄國、俄語的「俄」，可都是蒙古人因為避開 r 而加上去的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