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是美國人，你卻講錯的英語？語言的對與錯

刷刷臉書看到一個節目影片，內容簡單來說是美國出身的來賓被德國及英國出身的人認為英文「講錯了」。不應該說 My shoes are broke（我的鞋子壞了），而是因為說 My shoes are broken.

到底為什麼美國人會講「錯」的英文呢？

這種把語言「講錯了」的指控其實充斥在我們的生活裡，從小到大我們在學習華語、英語、法語、仍至於近來的母語教育，到處都可以看到這種「不應該說OO，OO是錯的，XX才是正確的」的想法。

- 學日文時你會學到，「全然」只能接否定，但是現在也開始接肯定了，他們「用錯了」
- 「俄羅斯」的「俄」應該念二聲，不該念四聲。
- 某某老師說這個詞其實是誤讀，正確的是OO
- IKEA正確讀音應該是IKEA，我都念IKEA
... 族繁不及備載

約29分處可見到相關討論

我們對於語言常常會有許多執著。但每個語言都是一直在變化的，就算某個語言完全不跟別的語言接觸（例如那種遺世獨立、熱帶雨林中的小部落所用的語言），它還是會隨著時間漸漸改變。更別說現代世界各個語言交流頻繁，人群接觸普遍，新事物又多的情況。一個語言中，也會存在各式各樣帶著不同差異的方言和變體，所以在語言學的世界裡面，語言本身的使用不存在「對與錯」。

試想，每個語言都存在不規則的東西。用英文來說好了，所謂的動詞變化，有比較規則的 -ed (如 talk - talked) 跟「不規則」的變化 (如 take - took, go - went)。不規則的變化很多是古英文或更早的西日耳曼語言祖先留下來的，在遠古的時候它們很多是「規則」的，只是這個規則可能隨著時代和人們的習慣被漸漸淘汰，最後在很多不同的選項當中，-ed 成為了最普遍的形式，出現新的動詞也會以 -ed 變化。這個情況下，如果「符合規則」是「對的」，那麼所有不規則動詞就會變成「錯的」；相反的，如果堅持維持古老形式才是「對的」，那新出現的動詞直接加 -ed 就會是「錯的」。

相信讀者都看到這個兩難和矛盾，在一個社會裡被認為是「正確」的語言形式，只是通過使用人數或官方保證、專業背書來達成「正確性」，簡單來說就是「大家都這麼說」、「教育部說這個才是對的」、「某某教授說這個字的讀音應該要是這樣」。

所以在討論語言的時候，語言學家並不會去爭論哪個用法才是「對的」，事實上也不存在所謂的「對的」用法。正因為語言一直在變化，我們會討論分析的是「為什麼會這樣變化」、「為什麼可以這麼說」、「這個想法/使用方法是哪裡來的」等等。而且世界上非常難找到純的語言，本來就混雜很多時代和地域的東西，哪裡來一套單一規範呢？

回頭講講文頭的例子，像 break 這個動詞的過去式和過去分詞，在「規範英語」中是 broke 和 broken ，但我們知道這個「規範」只不過是為了教育方便或文書流通方便，參考制定當時的用法以及制定團隊「認為對的形式」所做的規範，並不是一直都不會改變的。broke 確實在美國一些社群裡有「壞掉」的意思。

過去式和過去分詞混同的例子，在別的語言很多，英語當中也可見。例如 get 的過去式和過去分詞，許多美國人習慣講 got - gotten，但在英國很多人已經不用 gotten 這個形式。若要以使用年代來比，那麼 gotton 其實是比較老的，但如果老的就是對的，那我們直接用古英語講話不是更快嗎？

讀者讀到這裡，可能會好奇，那我們學外語，或者教自己小孩母語，沒有「對錯」要怎麼教呢？

大家放心，並不會因為沒有對錯，語言就變得毫無規則。語言的規則還是繁繁雜雜，語言是一個動態，循著許多原則浮動，而在教與學時，我們可以先把目標放在「學習某個社會中最主流的形式」。當變成教學者時，比起指正學生「錯」，或許可以告訴他們，你這麼說的話，一般講OO語的人會誤會，或者覺得不自然。

拋除對語言無謂的對錯爭論有許多好處。一是我們不用再伸長脖子跟別人吵「你是錯的我是對的」，心情平和快樂；二是這樣學習者會免除很多過度執著對錯所帶來的負面影響（舉凡不敢開口說，或是戰戰兢兢影響語言輸出）；三是我們更會感覺到語言當中的科學。

被認為「錯」的東西，常是其來有自，背後常常有很奧妙的原因。

舉例來說，英語環境中長大的孩子，常常會在學習語言時把 go 的過去式說成 goed 。我們討論過這個，因為照所謂的「規則」來說，過去式就是直接加 -ed 啊！要比符合語言規則，這不是錯，反而還比較有規則 （謎小孩表示：為什麼你們大人不遵守規則呢？ ）

所以啦！比起討論誰的語言對、誰的語言錯，不如來討論「為什麼你會那麼說，我會這麼用」，不但和氣又能透過討論找出箇中原因。就像IKEA，一般瑞典人會念IKEA，美國人會念IKEA，台灣人則是念IKEA，雖然你講IKEA我講IKEA，但是大家在自己的環境中覺得自然就沒有對錯問題，IKEA還是IKEA。